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张全收呼吁将村卫生室(所)的机构设置和人员配置纳入编制预算,像办村小学一样办村卫生室(所),回归其医疗服务的公益性。

中央人民政府2021年5月发布的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公报(第七号)显示,中国居住在乡村的人口约有50979万人,占全国人口的36.11%。其中,60岁以上的老人有12138万人。

村医和村卫生所,在三年的冠疫情防控阻击战,尤其是在后疫情时期的防治工作中,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存在。

由此看来,乡镇卫生院、村卫生所等乡村医疗卫生体系,不仅要满足大量农村人口的就医需求,也是基层应对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的第一道防线。但张全收也在建议中提到,现有的乡村医疗卫生体系建设标准与其承担的职责功能还远不相适应,农民看病难、医疗服务无保障的问题依然严重。

相关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底,中国50.9万个行政村共设60.9万个村卫生室,村卫生室人员达144.2万人,40岁以上的乡村医生超过70%。

当高等学历的年轻人不愿意回到农村,是什么样的人、出于什么原因,留在了乡村医疗卫生体系中?留在乡村,在农民与医生两个身份间来回转换的村医群体,又见证着基层医疗体系的哪些改变?

九派新闻采访了三位村医,他们中有人坚守基层40年,有人父子相承、两代从医,还有人的愿望纯粹又简单:当一个正儿八经服务老百姓的医生。而他们有同一个期盼:入编,寻多一份保障。

【1】子承父业,从“一把草一根针”的赤脚医生到有保险的执政医师

王建国,山西晋中人,从医40年

我今年72岁,年轻时候在部队里学习了医术。退伍后,我又经过村委会的推荐,到医院学医。1990年以前,我都是半工半读,去公社医院或者党校学习。

那时候医疗条件不好,我觉得自己就是“一把草一根针”的赤脚医生,没有资源,很多病只能用针扎,或者泡中草药喝。

严重的病人就送到医院,比如谁犯了肺心病,就拿自行车、三轮车、马车或者担架把病人送去医院。

以前都是在家里就诊,有病人来叫门,不分白天黑夜,随叫随到,开药、打针、输液,我都能干。2003年,村里才设置了卫生室,工作也比以前规范多了。

王晓盛,王建国的儿子,从医14年

我当村医一方面是出于自己的爱好,另一方面,我父亲是一名老村医,我也是从小受到了他的影响。

现在跟以前可能不太一样,从事村医工作是要求有职业医生证的,我们由乡里的卫生院负责管理,定期要到卫生院或者市级医院参加培训,每半年参加一次公共卫生的情况变更培训。

其实目前村卫生室主要以服务为主,比如提醒大家血压高、血糖高就吃得清淡些,而不是看诊、开药。

我的日常工作围绕公共卫生展开,包括儿童疫苗接种、健康教育等方面,针对患有高血压、糖尿病或其他基础病的村民,以及65岁以上的老年人,要定时随访。我们村里现在65岁以上的老人一共有296人,其中患有高血压的有252人,患有糖尿病的有75人。

没有基础性疾病的老人三个月随访一次,患有高血压、糖尿病的村民则需要半个月随访一次,时刻关注他们血压和血糖的动态,问问他们血压最近高不高,吃什么药,并提醒他们药应该怎么吃,告知一些注意事项。

另外,我还要提醒6周岁以内的孩子们接种疫苗,为此建了一个群,在群里通知该打预防针的孩子家长。

村医入编一直是村医们共同呼吁的事情。我们属于基层医疗体系,目前个人和卫生室每年可以买保险,但村卫生室也不是盈利单位,所以有些卫生室还是缺少保障的。

一位乡村医生在夜间出诊。 图/中国摄影报

【2】独臂行医,“想当一个正儿八经服务老百姓的医生”

张威,湖北黄冈人,从医18年

当村医的念头是实习时候开始的。我2005年从医学院毕业后,就在县人民医院实习,当时看到村里都是一些老年人和小孩来看病。我就想,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要选择在基层做一些方便老百姓的工作,因为现在农村的年轻人大都出去打工了,只剩留守儿童和老人在家里,行动也不方便。

同一年,我开始从事村医的工作,第二年到了现在工作的村卫生室。目前我负责的是村里的医疗工作,平时会给头痛、发热、咳嗽、肠胃炎这些常见病患者看诊。另一方面,我也需要承担慢性病(高血压、糖尿病、肺结核、严重精神障碍等)患者的定期随访工作,不忙的时候,也提供上门测血压、血糖的服务。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看诊发生在很多年前,我刚当医生没多久,一个小女孩烧到了41摄氏度,引起了发热惊厥。当时我还没有自己亲自处理过这样的病例。

因为小女孩当时是没有意识的,我看到她一直在抽搐,怕她把自己的舌头咬了,就本能地把手指伸进了她的嘴里。那是大约是在深秋时节,有一点冷,但我出了一身汗,衣服也被打湿了。

第二天,小女孩的爷爷奶奶蹬着三轮车、提了两大袋水果来感谢我们。说实话,我心里特别高兴,因为作为医生,能够救死扶伤就是最重要的。

但现在,我想应该很少有年轻人愿意留下来当村医了。一方面,这个工作确实太辛苦了。而且,现在乡镇医生的待遇也并不高,我们需要自己全额交养老保险,医院会报销30%。说白了,从基层百姓的视角看来,我们还是像过去说的那样,是“半农半医”的身份。

我为什么愿意呢?第一我真的特别喜欢这个职业,我真正的目的就是纯粹地当一个正儿八经服务老百姓的医生。第二,也是除了当医生,我真的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了。小时候,我发生意外,右手截肢了。

我是想入编的,至少能有一点保障。2021年我就提出过乡村医生的编制问题了,但这也不是一时能解决的。

九派新闻记者 陈冬艳 实习记者 连文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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